打探消息
午飯過後,胖大與拾星還在跟洪道士聊天,月兒則進入了冥想神遊,此時電話卻響了
起來,洪道士接起了電話,電話的那端是工頭張大哥...
「喂..洪小姐嗎...?我是張有川,嗯...就是昨天的那個工頭張大哥啦...」張大哥
禮貌性的開場,但是接著語氣卻開始跼促不安起來...
「洪小姐,你有看到午間的新聞了嗎?」
「沒有,怎麼了?」洪道士的語氣已經帶上了她慣有的冷靜與銳利。
「我剛剛看了午間新聞,我們工地附近有一個養雞場,妳知道嗎?」
「然後?」洪道士的話與她的思路一樣的迅速簡潔。
「昨天晚上養雞場遭到不明人物入侵,幾百隻的雞,連同看門的狗,都不見了,現場
只有留下羽毛跟灑滿地的雞血,警方開始調查了,新聞還說...」
果然,她在心裡暗想著,雖不中亦不遠矣,殭屍跑出來覓食了,很快他們就會正大
光明的出來生吞活人了,心念及此,洪道士打斷了張大哥一路到底的描述。
「我在工地佈的石頭呢? 有沒有被動過?」
「這個...我覺得跟昨天的樣子沒什麼差別...」張大哥回答著
「語氣有點猶豫哦?」洪道士笑笑「真的一樣?」
「洪小姐...」張大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哪會記得妳的石頭擺什麼樣子?最多我
能確定的就是這裡還是有很多石頭....」
「沒關係...那還有什麼異狀?」洪道士一邊回答,一邊心念飛快轉動。
「...」張大哥沉默了半晌...
「洪小姐...其實...我有發現那個坑附近有散落一些雞毛...」張大哥的恐懼透過電
話語音,一路傳到了話筒這邊..「我還不敢讓大家知道,我...我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辦」
洪道士也沉默了一會,一邊思索著可能性,一邊說道「別緊張...聽好,你可以先去
設法弄一些鹽跟米,如有萬一時,這兩樣物品可以暫時性遏止殭屍,然後你最好是去請示
一下,設法去聯絡看能不能先做做法事,這樣可以嗎?」
「那洪小姐妳呢?」張大哥的語氣充滿了溺水之人想要抓救命稻草的感覺...
洪道士笑了笑「我?我要先弄清楚是什麼在做怪,如果搞清楚了,我也會過去的,在
那之前,你可能會有得忙,可別光忙著緊張啊,先這樣囉?再見...」「嗯..好...再見..
.」張大哥無奈的掛下電話,沉思一會,然後一咬牙,像是下了個決定般,又拿起電話開
始撥另外一組號碼。
洪道士掛下電話,只見到胖大與拾星看著別處,以他們的修為,已是耳聰目明,剛剛
的對話自是聽的清清楚楚,而吃飯時洪道士也已經將事情的前後交代了一下,因此兩個人
差不多已了解大致狀況,正兀自沉思。
「我要去問問城隍...」洪道士打破沉默,而胖大與拾星並沒有表示意見,反正他們
也不知道要怎麼辦,胖大只說「快去快回吧...我們在這裡等妳」
洪道士點點頭,便在廳堂中盤起腿,運起了靜心心法,一柱香時間過去,洪道士已
神遊於物外,她開始見到周圍的景象化作雲霧繚繞,她集中心神,讓精神導向城隍廟...
很快的她來到城隍廟外,卻見金銀將軍忙裡忙外不斷押著死魂進出,一副忙的不可
開交的樣子,她好奇了起來,連忙攔住旁邊正在拿著簿子點算的陰陽司爺...「司爺...
今天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讓城隍廟裡外都這麼忙?」
這陰陽司爺瞟了她一眼,說道「也沒什麼稀奇...今天多死了幾個比較兇的人罷了,
哪有什麼忙裡忙外? 哼!還不都裝出來的...」
洪道士哦了一聲,心裡思索著鎮上比較兇惡的人,莫非是小鎮犯罪率一向偏高的西側
死了好些人?正在思考,旁邊的陰陽司爺卻又開口「妳哪邊來的?來幹嘛?找城隍爺嗎?
城隍爺最近會很忙哦...」
她又哦了一聲,她知道如果是陰陽司爺說城隍會很忙,這多半不假,城隍廟的陰陽司
掌管了善惡紀錄,也掌管發派黑白無常、牛頭馬面等勾魂使者的業務,陰陽司爺這不小心
洩漏的半句天機,意味著這鎮上近日內要死不少人,城隍爺恐怕會忙到不可開交...
於是她心念一轉,繼續向陰陽司爺打探「其實我只是來問一些事情的,司爺,您是否
曉得這鎮上哪邊最難管呀?」,她刻意從旁沾話題的邊,免得太過單刀直入的提問會換來
司爺拒絕回答。
陰陽司爺正忙著,並未多想便答道「還用說?當然是鎮上的西邊山腳!妳不知道這西
邊啊...根本就是個鳥地方,遊魂多,地理差,沒有福德神,我一定是作惡太多被罰到這
裡管陰陽司 :( 」
遊魂多,這洪道士知道,上次她就看多了,遊魂到處飄蕩,多到讓能感應靈的狗兒們總是暴躁;沒有福德神,這她也知道,上次她住所那邊的鎮南土地公就說過了,小鎮西側這沒有土地公,是城隍爺親自管轄;地理差,這她更清楚了,古往今來,還不曾有養屍地是好地方的說法;她謹慎的思考,並問了下一個問題「沒有福德神?那不是會很不方便嗎?公務執行也好,勾拿死魂、遊魂也好,都很不方便...」
「就是啊...」陰陽司爺氣呼呼的說「可是也沒辦法...」
「咦?」洪道士努力的在臉上堆出了很迷惑的表情。
或許是看到這表情,也或者是暫時擱下工作忙裡偷閒聊天,陰陽司爺臉上換上比較輕鬆的表情,說道「西邊山腳下,其實是個大兇地,死過很多人的,那些人的...」陰陽司爺講了三句卻打住,臉上的輕鬆表情也凝固而復回嚴肅,他想到自己原本該做的事情,又警覺到自己似乎正在跟一個路人說起機密。
看到陰陽司爺表情,洪道士也猜得到陰陽司爺想到了什麼,於是她先主動出擊,「司爺,不瞞您說,我正是想要來問這件事情的,事實上,西邊山腳下有人要蓋學校...」她仔細觀察司爺表情,看起來似乎無動於衷,於是她繼續說下去「這學校開工沒幾天,鎮上便是處處充滿瘴癘氣息,而昨天午後,我碰巧到那學校的預定地去,您知道嗎?那鬼氣幾乎是撲天蓋地的捲來,司爺,您也曉得蓋學校之後,還有多少人們要在那裡進進出出,不要說以後的學校,現在的工地每天也是有好多人為了生活得在那裡活動呀...這塊地,遲早要出問題的...」
陰陽司爺不發一語,長歎了一聲,緩緩說道「妳便知道原委,又能如何呢?妳的能力,並不足以解決事情啊...若連城隍都不能解決,妳又能奈何呢?」
「可是...」
「好了...莫再多說,時候到了,因果自會有了結,人莫插手太多,尤其莫管妳能力不及的事情,有心救人固然很好,但是,妳又怎知救了人會引起怎樣的後果?大部分的生死是注定的,妳也更不要想探天機而救人,會闖禍的,這不僅僅是永世不得超生這麼單純的事而已。」
洪道士還想繼續說服陰陽司爺,但是陰陽司爺已不再多說,揮了揮手,眼前城隍廟
很快便消散成雲霧,陰陽司爺發動神力將她推出城隍廟之外。
虛空之中,洪道士歎了一口氣,她還不死心,不想就此放棄,但她不知道還能去哪裡,忽然,遠方似有樂音傳來,她凝神細聽,暗自思索這是什麼曲調,曲音細細長長,若有似無,她知道這是屬於神衹的樂音,但是卻一時想不起來,於是她凝神讓自己向音樂傳來的地方過去...
騾馬寺
而工地這邊的張大哥,在撥了電話給上面的工地主任請示之後,主任同意張大哥可以去張羅法事,不過,法事卻不能當成進度落後的理由,說完之後,主任特別強調,要求三天內地下室必須挖好,否則薪水照扣。
張大哥唯唯諾諾答應了,接著又打給洪道士,但是一直沒人接,他心急,想趕快問到可以往哪邊求救,連打了七八通卻一直是沒有人接電話的狀態,他不得不暫時放棄找到洪道士。
其他工頭們七嘴八舌討論著,連該找道士還是和尚都還沒定論,張大哥放下電話加入討論,可是仍然沒有個定論,最後,大家同意抽籤決定,而中籤的,是小鎮東邊的一座佛寺,騾馬寺。
騾馬寺,前身是清朝時期的騾馬驛站,當時要從北部雞籠到南部府城,走路可得走上一個月,徒步的人休息據點為中部草鞋墩,也就是今日的草屯,而騎馬者的集散地,便是這騾馬驛站,後來清朝國力日衰以致最後臺灣開始為外國勢力割據,驛站也逐漸沒落。
驛站極盛時期,佔地近千坪,有錢人家紛紛在此建立自己的運補系統,而驛站主人極喜馬、驢、騾,因此大量的馬、騾的雕像或塑形便被當成禮物用以討好驛站主人,或裝飾在庭院各處,或收納於房間之中,現存最完整的統計是民國四十三年,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學者蔡庭根所提『騾馬寺現存文物』一文中,總計大小石雕有馬十六匹、騾八匹、驢九匹,大小木雕馬二十八匹、騾五匹、驢十一匹,此數尚不包括裝飾在廊、庭、門、柱以及桌椅床頭等地的馬頭或是相關飾品、雕刻,至於地方縣誌中所記載的驛站極盛時期雕刻飾品數目,則是遠遠超過這個數字。
這宛如藝術殿堂般的園區,在一八九五年日本人侵犯臺灣時發生過激烈的戰爭,當時驛站的主人戰死在最大那尊石馬雕下,而後日本人成功佔領驛站,看上了這裡許多藝品,便打算將這裡未損壞的藝術品運回日本去賣錢,但奇怪的是,日本人始終無法將任何物品運出驛站一步,每當要運出物品時,日本軍隊內必生血案,不是有將軍被雕像給壓死,便是有士兵被貨車給撞上,慘死輪下,最離奇的是第四次,那天日本人打算將四座石雕運走,臨出發卻遍尋不著負責軍官,不消一會,在附近一個水深不及膝的小塘發現了淹死的軍官,臉上的表情猙獰而扭曲。
運送的計劃一延再延,許多日本人離奇的死去,日本人再笨也看得出這裡面有鬼,就在第七次血案之後,日軍內的僧官被偷偷請來驅鬼,但驅鬼的工作只進行到僧官踏入驛站大門而已,僧官前腳剛踏入驛站大門,便直挺挺的倒下,又復起立,兩眼翻白兼口吐白沫,對著一旁嚇得兩腳軟的日本兵,用一種怨恨的語調,顫悠悠的說「日本鬼子…行…殺我…我殺…殺…都死…..都去死…都死…」僧官一邊嚷嚷,一邊已經掐住其中一個士兵的脖子,士兵想掙脫,僧官卻是力大驚人,死扼著士兵的脖子不放,最後僧官被驚恐的士兵們亂槍打成蜂窩,臨死前卻還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僧官成了第八次血案被害人,打死僧官的士兵亦被處決,日軍人心惶惶卻始終不放棄,就在日軍區域指揮官杉上竹本憤怒其屬下辦事不力,而親自參與運送的那天,杉上離奇的被一條捲進貨車輪下的麻繩勒住脖子,還來不及呼救,杉上當場被繩子絞斷頸骨,死於眾目睽睽下,至此,日軍放棄了帶走這驛站裡任何藝術品的歪腦筋。
驛站荒廢了,各式鬼話也紛紛流傳,傳說每逢朔夜,最大那尊石馬雕會起來走動,驛站前主人乘其到處巡視;庭院裡那排榕樹下,曾有打更者聽見夜半的女子與小孩笑聲;更有旅人曾在天現魚肚之際,看到驛站中堂有青光鬼火浮動;驛站周圍漸漸只剩一些沒有錢搬走的窮苦人家,驛站的大門被牢牢封起,除了探險的孩子之外,已是無人願意靠近驛站。
斗會轉,星會移,時間無情流逝若水,某日,兩個年輕的和尚造訪此地,聽聞這麼一個驛站,便自告奮勇要去找鬼談談,於是驛站塵封多年的大門又被推開,是夜,兩個和尚透過了群鬼的殘念看到了當年的慘烈戰鬥;驛站內的鬼積怨已久,日日夜夜,皆已成為凶狠的厲鬼,幸而大部分的魂魄死前的最後念頭是守住驛站,因此屬於地縛靈,無法跨出驛站一步,多年來除非有人擅自闖入,否則無任何的命案,只有驛站的鬼影幢幢嚇人罷了。
年輕的生命就是充滿了熱情,兩個和尚當場答允為其誦經超渡,又發豪語:驛站不空誓不離去,語畢兩人立即盤腿坐下,開始一遍又一遍的誦持起地藏本願經,每逢午夜,兩人便將功德迴向予眾鬼,然驛站內的厲鬼積怨已深,只憑一般誦經是無法順利讓群鬼超脫的,因此兩人又努力的誦持了本生死經、人本欲生經…等等,而堅持至最後一鬼時,竟已是三年之後。
此鬼極為特殊,似有雙重鬼格,其一性格願自己早日超生,另一性格卻恨意極深,每每抗拒功德的迴向,甚至攻擊和尚,怨氣頗深,連誦經時所召請出的護法羅漢也無法招架,因此兩人便改變方法,一人誦持金剛經壓制,另一人誦持地藏本願經以求超渡此魂,此法進境雖慢,但卻是有效的,不幸的是,某日誦經時,凶狠鬼格忽然發作,直撲誦持地藏本願經者,護法羅漢瞬間被打散了神形,而誦持地藏本願經者還來不及反應,鬼氣便已突破其肉身防線,事發突然,誦持金剛經者搶救不及,誦持地藏經者已被厲鬼上身。
但從客觀的觀點來說,此鬼真是蠢到不行,上了修佛者之身,鬼氣與佛法在肉身中相鬥,終至兩敗俱傷,厲鬼已然氣微,但被附身者的修行也毀了,無法將鬼驅出身體,而另一和尚卻只能乾瞪眼兼乾著急,因為他也不會驅鬼,兩人努力至今憑的是誦經的毅力跟熱忱,但是卻不會驅邪除魔。
正當兩個和尚無法可用之際,地藏王菩薩來到,原來當初兩人發豪語時,心境與地藏王菩薩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有所感應,因此地藏王菩薩便時時注意這驛站中的情況。
菩薩揚起手,一道光華便圍住了厲鬼,厲鬼已然被超渡並帶往彼岸,然而菩薩卻憐憫的看著地上的年輕生命,因為祂也無法挽回此人的意識,菩薩又是一揚手,喚出了他的意識脫出肉身,意識凝為一人形,便是俗稱的靈魂,靈魂看到了菩薩,便恭敬的雙手合十。
「竹心…難為你慈悲為懷,願渡苦難眾生,然如今你已無法再以此身行道,如欲行道,則不能保持現狀…」地藏王菩薩道,竹心是這個和尚的法名,另一人是他的同門師弟竹葉,他們屬南華寺竹字輩排行最末的兩個,或許是因為只剩意識,超脫出了皮相,竹心和尚心如止水一般,不急不徐的向菩薩合十道:「還請菩薩更行指引…」
菩薩便又說道:「你陽壽未盡,不必離開此世,可以回到肉身過完你的天命,但因你的五識與感知已毀,因此你是無法如一般人生活,不能動亦不能感受;又或者你可以選擇與我同行,直至你陽壽已盡的那天,再回到肉身來經歷死亡」簡單的說,看你是要當個植物人還是要靈魂出竅跟菩薩修行去,該死的時候再回來領死。
竹心一笑,又一合十道「願與菩薩同行…」然後他轉頭向竹葉說道「師弟,我的這個臭皮囊就麻煩你保管了,不過,如果有困難時,切莫為了保住它而危及你自己的生命與安全,師兄在此先向你道謝了。」說罷,竹心與菩薩一同消失。
竹葉仍在發楞,三年來,他與師兄汲汲營營,努力的要超渡這裡的每個魂魄,而如今人去樓空,偌大的驛站第一次如此的冷清,連一隻鬼也沒有,地上只有竹心的身體,呼吸、心跳極弱但樣樣不缺,可卻沒靈魂了,這是竹葉第一次經歷有親近的人離開自己,雖然他知道師兄並不是真的死了,但此世卻再也無法見面,不禁令他思索,思索著生死,也思索著未來,悲傷、不捨、扼腕、感嘆的情緒在他心裡起起伏伏,澎湃如海潮。
七日後,竹葉忽有領悟,他在驛站原址供奉起地藏王菩薩,發願渡盡天下眾生,騾馬驛站更名騾馬寺,寺中特地清出一個房間放著竹心的身體。
民國三十六年,丁亥仲夏,竹葉大師圓寂,臨走前仍掛念著師兄的身體…,爾後由冽字輩排行第三的『冽風』和尚接掌住持,是為冽風大師;冽風之後,是雲字輩排行第一的『雲悉』和尚,也就是現任騾馬寺住持,雲悉大師。
秉持竹字輩留下來的精神,騾馬寺願為天下眾生服務,不過誦經超渡往往緩不濟急,不像其他的和尚道士一下子便打退群鬼,令人拍手叫好,但是普天之下,又豈能以此人本觀點度量世事?這是雲悉大師經常有的感嘆,人總是以自己為尊,見鬼便要除,有妖就要殺,人本觀點實在破壞了天地平衡,不過並不是每個騾馬寺僧都是這樣認為,雲字輩排行第二的『雲峰』便好驅邪除魔之道,他認為以暴制暴才能幫助眾生,每每感嘆師兄有一天會被妖魔迷惑,雲峰總是認為唯有自己才能點醒師兄。
這天下午,外頭的知客僧進來告訴雲峰,說小鎮西邊有個工地想請寺方去助其驅邪,雲峰請這知客僧去通知其他雲字輩師兄弟,然後快速的收起幾樣辟邪物品,一時找不到其他僧人,又請寺裡收留的一個孤兒陵光去告訴雲悉大師,說他先去那工地打頭陣去了。
其實,雲峰不是第一天想去這工地探查了,數日前,這工地開始動工時,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不舒服,他的法器『獨鈷』亦有感應,只要他握起獨鈷,獨鈷便似乎催促他應該前往戰鬥迎敵。
但是雲悉大師不准,他一直很反對人為破壞天地平衡,雖然他感覺得到令人鬱悶的氣息傳遍鎮上,但不論對方是妖還是鬼,既然沒有滋事,那麼便不該干預,不過,現在既然有人來請騾馬寺出馬,雲峰便有著正大光明的理由出征,避開了再跟雲悉爭辯該不該去的問題,他先行出門去了。
神秘樂音
在虛無飄渺的精神世界中,洪道士凝神追逐著前方的樂音,只依稀件見到前方有青色布衣,但始終追不上,追著追著,前方的影像卻逐漸淡去,最後消失,洪道士知道自己追丟了,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身在一小山腳,山腳旁邊有個石碑刻著『太乙殿』,碑後有石階延山而上,百階之後是一小小廟宇,洪道士心念一動,莫非這裡便是玉清仙境?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方才有某方高神引導自己到這裡?她一邊猜想,一邊便逕自沿石階而上。
步過百級石階,跨入了廟門那刻,旁邊卻傳來一個聲音,著實嚇了她一跳,「小姑娘闖進太乙殿中做什麼?這般莽莽撞撞,找太乙天尊麼?太乙天尊是這麼找的?」隨著話音,旁邊一個人悠閒的踱步走來,旁邊又跟著兩個童子。
洪道士拱拱手道「失禮了,在下洪婷沁,並無意硬闖太乙殿,實是有困難需求助,若有冒犯,還請天尊恕罪…」
此人瞇起眼睛,一付很欣賞的樣子說道「小娃兒應變能力很快,也很狡猾,猜我可能是太乙天尊,卻沒有十足把握,只稱天尊,當是有更大矇對的機會…嗯嗯…好…好…好…」連說三聲好之後,此人又認真的說「我自然不是太乙天尊,現下要考考妳這小道士平常有沒有用功,我是誰?只能猜一次,猜對有賞,猜錯要罰!」
洪道士像部高速電腦,一瞬間閃過了各種推測,但嘴上卻問了「猜對有什麼賞?猜錯又要怎樣罰?天尊可不能言而無信哦…」一邊問一邊思索著各種可能,那人似笑非笑答道「小娃兒心機真重,想從我的回答裡面探聽線索?門都沒有!等妳猜了再說。」
洪道士苦笑著,想不到這不知是人是神的傢伙心機還更重,她想了一想後,很謹慎的猜道「我猜您是靈寶天尊…」,然後她等著那人的回答,那人很開心的大笑「哈哈…錯!我只是四御中的紫微,真該感謝妳把我捧高變成三清了…」
紫微,為四御之一,四御位居三清之下眾神之上,是為玉皇、紫微、勾陳、后土,此神便是中天紫微大帝,掌管天地、四時與日月星辰。得意一番後,紫微臉色一整,說道「猜錯便要罰,罰妳在這太乙殿中等到太乙天尊回來,幫我帶個口信,告訴祂我有來找過,請祂派個使者過來我這邊吧…」
說罷紫微便離去,洪道士一楞,自己怎能待在這等那不知何時回來的太乙天尊,情急之下便大叫「不算不算…這賭局不算!」紫微正要離去,聽到這話轉了過來,臉色已微微不善,低沉道「小娃兒不識抬舉!方才這也不算是什麼處罰,妳竟想反悔?」洪道士雖知對方有理,自己既跟對方猜起謎,自然是同意對方的遊戲規則,不過既然叫都叫了,趕快矇混過去是要緊,情急之下,她開始嘗試集中生智「你說你是紫微,我憑什麼相信,那是你自己說的,你要怎麼證明?而且猜錯便要罰的規定也是你定的,這不公平!你怎麼可以以神尊欺負凡人?」一番強詞奪理下來,倒也看似有幾分氣勢。
紫微一怔,想想這話雖然牽強的很,但好像也不無道理,微微沉吟,又道「好吧…妳說的也有點道理,那麼剛剛這事兒不算了,妳忙妳本來的事去吧…」揮揮手便離去,洪道士轉念一想,又追了上去,她想說不定可以從紫微口中問到什麼事情,雖然她忘了中天紫微大帝掌管天下大事,這小鎮只怕小到紫微大帝管不著。
但洪道士心裡這麼一念一頓後追出去,紫微卻已不見,空留仙境內的鳥語花香伴在四周,仙境內空蕩無人,洪道士怕迷路,便不敢遠離太乙殿,只在附近探查、走走,忽然,她又聽見了方才她一路尾隨的樂音,直至此時,她才將此曲的名字想起 -『三清勝境』。
洪道士向樂音的方向走去,這次樂音沒有遠去,而是隨著她的接近漸漸的清晰起來,洪道士走向太乙殿的後方,只見一人著青布衣衫,坐在廊上,吹著一種她沒看過的樂器,曲調正是三清勝境,洪道士不敢打擾,只在旁邊靜靜聽著,一邊等候。
樂音忽止,那人卻不言語,讓安靜取代周圍,洪道士仔細觀察,見祂似乎沒有要吹奏的打算,卻也不敢率先打破沉默,怕自己又失禮,又是等了很久,那人卻道「焰燼惡,雷驅靈,四方祥和,而後朱雀現」洪道士一楞,這是她師父留下的那柄法器上所刻的字,她知道這人想必是有所指引,便恭恭敬敬的等著,想不到那人卻又復吹奏起另外的樂曲,樂音剛起,洪道士便被一股力量推出玉清仙境,等洪道士重新凝神打量周圍,卻是在小鎮的某處,面前一個廣告招牌,招牌是『 Just Do It ˇ 』
洪道士仔細的推敲…
「莫非那人意思是說,要我就這麼去闖蕩,便能遇到法器的有緣人?」,想到或許有機會將法器交到有緣人手上,洪道士振奮了起來,於是她運起靜心心法回神篇,讓精神回到現實來。
她睜開雙眼,見到的是胖大、拾星、月兒三人的眼睛瞧著自己,她不禁奇道「欸?你們都不用做事情了嗎?這麼悠閒,整天只要瞧著我?」
月兒假裝極目遠眺「妳說呢?」他又開始繞著圈圈說話,洪道士很乾脆的不把他當一回事,心平氣和的問旁邊的胖大說:「你們幹嘛盯我瞧?我神遊時不至於說夢話吧?還是怎麼了?」
胖大抓抓頭,說道:「也沒什麼,只是妳去的有點久,從妳入定後到剛剛,可能有幾十通電話響過了。」
「你說可能?」洪道士盯著其中一個小細節問。
「呃…因為第十通電話以後我們就把電話線拔掉了…」
洪道士意外發現自己的七竅升起了煙,不過她暫時沒空研究這是炊煙還是狼煙,還有更多事情等著她忙,她才剛把電話線接上去,電話鈴聲便大作,停了兩秒後,她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洪小姐嗎?太好了妳接電話了,我是…」不等對面的張大哥說完,洪道士已經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嗨…說重點吧…」
「是…是…」張大哥把本來要脫口而出的一長串害怕與苦水硬生生收回,說起了這天工地發生的事情,洪道士也在此時發現天色昏暗,時鐘居然指著十點多。
天上一天便是人間一年,因此洪道士前後雖在玉清仙境中只停留一下子,在人間已經過了大半天,這個下午工地又發生了好些事情,洪道士聽了幾分鐘後,再度打斷張大哥「好了…不用再說下去了,既然連騾馬寺他們都陷入苦戰,我馬上過去看看,但是…呃…你方不方便來載我?現在沒有公車了」
張大哥左拜右託,畢竟接近深夜,車子不好借也不好調度,結果張大哥只調到了一輛工地的砂石車,開著砂石車去接人的確很好笑,也因此當砂石車停在山清水澈居前面時,還引來了幾個鄰居們的圍觀,指指點點,以為是什麼違法事件,胖大、拾星、月兒與洪道士一個勁兒的止不住笑,但還是強忍著笑意坐上了砂石車的後座,往工地去了。
這回她特地把那柄師父的法器帶上,因為出門前她想到了神遊時的提示,多年來這把她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法器,說不定就可以交付出去了,著實令她振奮。
一路上月兒仍把玩著法器,低頭思索,而工地很快就到了…
進攻
且讓時間回溯一下,回到下午時分,工頭之一的駱葉秋被工頭們推舉為代表,前往騾馬寺去拜託寺裡的和尚驅邪,其實駱葉秋本人屬於無神論者,其他幾個工頭們昨天晚上在洪道士那聽聞的各種怪事,在他也不過是笑話,雖說他們信誓旦旦強調有跟殭屍戰鬥,但他總認為這應該只是有人裝神弄鬼,實在沒什麼好浪費時間的,被推舉當代表來做這種事情,他非常不爽。
因此他只隨便交代騾馬寺的知客僧,便回工地去,而雲峰聽聞消息便急著出門,並沒有比駱葉秋晚多久的時間離開騾馬寺,巧的是,兩個人搭到了同一班公車,駱葉秋剛搭上公車便瞧見一個狼狽的和尚大聲喊叫,追逐著正要啟動的公車,不禁令他莞爾。
雲峰甫一上車,便直直走到駱葉秋身旁,豪不客氣的坐下,頓時駱葉秋生出一股厭惡的感覺,真是個沒禮貌的和尚!
雲峰也不搭理駱葉秋,逕自閉目養神,十五分鐘後,公車開到了泉新高中預定地附近,雲峰便準備要下車,駱葉秋心裡還在慶幸這人要比自己提早一站下車,自己起碼可以享受片刻舒服,雲峰卻忽然轉頭問:「施主,不下車嗎?」,駱葉秋整個人瞬間莫名其妙,而雲峰繼續說道「這位施主,根據您身上沾染的怪異氣息顯示您應當是來自鎮西那個高中的工地,您不是方才上本寺求助驅邪?泉新站到了您怎麼不下車呀?」
駱葉秋瞪著這和尚,心裡警戒起來,思忖說不定這和尚剛剛便跟蹤自己,還偷聽自己說話,他心裡盤算一下便道「這位和尚,你什麼事嗎?」
雲峰瞧著他的表情變化跟答話,就知道他多半是不信自己,也不信這些眼睛看不到的東西,他笑笑,壓低聲音道「你們這些福緣深厚的人,就因為看不見便不相信,真枉費你們的深厚福祿,我讓你的第三眼睛張一下,你自己瞧瞧。」雲峰話還沒說完便已經把自己的法力凝於指上,結印點於駱葉秋的眉心上方,即是第三隻眼所在,雲峰用自己的法力注於其上,讓駱葉秋的第三隻眼睛暫時開啟成陰陽眼。
「幹!」陰陽眼一開,駱葉秋第一個聲音卻是幹,而且還很大聲,實在不能怪他,本來奚奚落落,小貓兩三隻的公車,在陰陽眼一張開後,瞬間多了不少好朋友們,左前方出現一個國中女生,脖子上一道清楚的紅痕,眼睛兀自看著手上的考卷,公車拉環上一個小朋友正在拉雙槓玩,卻沒有下半身,旁邊的老太婆則是不停的低咳,公車走道上的酒鬼正在大哭大鬧,前面一個本來坐著的男士脖子上卻多了一個血流如注的女人頭,披頭散髮正惡狠狠的咬著男士的脖子,走道上還有一個表情凶狠,散發青光的外國人……恐怕,每個在瞬間經歷這一切的人,都會像駱葉秋一樣不自覺幹一聲出來。
其實,光是看到這些鬼魂,倒也還好,嚇過一跳便不算什麼,但駱葉秋那一聲幹的同時,所有原本在做自己事情的”人”通通一齊把視線轉過來,國中女生帶著血淚,拉環上的小朋友瞇起眼睛,老太婆抬起頭,卻是半邊的骷髏,女人的頭惡狠狠瞪來,像是下一刻便要咬過來,而那外國鬼魂青光暴漲,肅殺之氣頓時瀰漫整台公車那沒幾坪的小小空間,司機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後照鏡裡瞧了一下,暗想著可別惹到了這個流氓。
短暫的一秒鐘,肅殺的氣氛與眾鬼的視線卻能把一個人逼到要瘋掉,正在駱葉秋已經要尿褲子的瞬間,雲峰卻用很輕鬆的語氣呵呵大笑說「施主何必發怒呢?就算您不採信轉世輪迴、功德之說,也用不著發這麼大脾氣,在下只是與您分享分享…啊…泉新站過啦…錯過了錯過了...下車下車…」
說罷雲峰便要起立下車,駱葉秋卻說:「要去泉新高中那邊要在下一站下車,不是在泉新站下車」他現在腦筋空白中,剛剛這群鬼魂們聽了雲峰這麼一說,雖然沒有再一起狠狠瞪駱葉秋,不過仍然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駱葉秋實在不敢把視線對上任何一個鬼,便假裝呆著,見雲峰要下車只直覺的攔住,至於方才討厭雲峰的感覺早已忘記。
雲峰笑笑,又坐下,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一串佛珠,低沉道「莫戀世間,彼岸轉生,咄!」,手中佛珠綻出一道紅光,車上的眾鬼們像是被催眠般,竟然眼神迷離的開始跟著紅光移動,然後便與紅光一起消失,只剩走道上那外國鬼魂,此時已經站起來,眼神越發凶狠,青光大熾,雲峰也沒閒著,舉起佛珠又是一聲「咄!」,這次佛珠卻是散出滿天星一般的銀色光華,開始抵銷那外國鬼的青光,只聽那外國鬼狠狠咒了一聲,便穿過公車窗子跑掉了。
最後面情形駱葉秋已經看不太到了,雲峰的法力只是能讓他看見一下下罷了,駱葉秋本身並無修法基礎,法力不能凝聚,所以一下便散去,也幸好他不用再看接下來的畫面,不然他大概永遠都沒有膽子起立下車。
雲峰與駱葉秋在墎子站下車,墎子站離泉新高中的工地只有幾百公尺,駱葉秋一邊帶路一邊打量雲峰「你真的是騾馬寺的?」
雲峰大笑「不信?」做勢又要結印點在駱葉秋眉心上。
駱葉秋趕快離開雲峰身邊三尺,一邊搖手道「我信我信我信…..」
雲峰止不住笑「好吧…那你剛剛有看見自己的身上捲著怪裡怪氣的紅色氣息了吧?」
「啊?」剛剛駱葉秋根本沒想到要看自己身上是否古怪,眾鬼們不用勞動便奪去了他的思考與行動能力,他哪會去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紅色氣體。
雲峰看他瞠目結舌樣,心裡猜他多半被鬼嚇著沒在看,於是又一揚手,做勢說「既然沒看清楚的話….那麼….」
「不…不…我相信您,不用再試了…」駱葉秋閃的更遠,他開始懷疑是否自己造了孽。
雲峰一邊走卻一邊說「有什麼好怕?你只不過是看不到罷了,又不是他們都不存在。」
駱葉秋忙不迭的說「不了不了…我還是看不到的好,我願意繼續相信他們都不存在。」
雲峰笑笑,不再說話,他也懶得再多費唇舌去說服駱葉秋。
不料駱葉秋走了幾步,又不自覺的好奇起來,問道「大師,你剛剛是做什麼手腳才讓我撞鬼呀?」
雲峰心裡暗暗好笑:你不是打算繼續不相信嗎?表面上則開始解釋道「除了看物質的肉眼外,每個人的眉心窩都有第三隻眼睛,有些人因為天生或是遭逢什麼事情,因此便具有了看見靈體的能力,稱為陰陽眼,這表示第三隻眼睛被啟動了;如果經過修行,累積自身法力,就可以讓第三隻眼睛真正的打開,便是所謂天眼了,至於修為往上,尚有法眼、佛眼,但能達此境者已是非常稀少,剛剛只是稍微刺激一下,讓你的眼睛變成陰陽眼罷了,所以,你很有興趣是嗎?」雲峰講完時,手印已經結好了,他實在很喜歡捉弄駱葉秋,看到他驚慌不已想閃老遠的表情便覺得非常好笑。
不出雲峰所料,駱葉秋駭然後退,一邊雙手揮舞,一邊大叫「不不不…不用」…
駱葉秋開始擔心陰陽眼會不會有後遺症,雲峰則問他「喂…你們工地發生什麼怪事?說來聽聽,不然哪幫得上忙?」
駱葉秋便把昨天奇怪的甕、工地塌陷,其他工頭的流言流語,加上自己的加油添醋以及自己的論調一股腦全部說出來,等他說完,他們已經停在工地前十來分鐘了…,駱葉秋還兀自評論著,沒注意到雲峰的眼睛早已盯著門口那個土堆上的甕,沒錯,便是昨天曾經跑出怪傢伙讓小李嚇了好一大跳的甕。
雲峰打斷駱葉秋的喋喋不休,問道「這甕裡,完全沒有東西嗎?」駱葉秋剛剛才對雲峰強調昨天有工人開甕,裡面什麼都沒有,不過他現在想起來,昨天好像還有發現別的東西,他一下有點支吾「啊!好像還有一張黃紙,很像…很像一張符說…」
雲峰也在此時打開了甕,檢查了裡面,還用手指在內側擦了擦,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一個人自言自語道「沒什麼…只是動物靈…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
接著雲峰便步進工地,駱葉秋跟在後面,一起進了工地區域,駱葉秋擺擺手,對雲峰說「你等一下,我找其他人來跟你說一下狀況」雲峰應了一聲,眼睛已經開始搜索這個地方的怪異跡象,最後他的眼睛停在北邊的一個大坑,整個工地唯獨這個坑沒有人在施工,坑口擺設許多石頭,看似是什麼陣法,但那都掩不住整個坑底那沖上來的血光,淡淡的詭異紅色氣息則蔓延到整個工地。
雲峰踏步走了過去,撥開旁邊拉起的禁止進入黃線,那是張大哥特地拉的,怕有人亂看、亂闖,雲峰佇立於坑口觀察,只瞧見坑邊、坑底的雞毛散落,他想這多半便是那養雞場的雞給下頭的殭屍們逮來了當食物進補,如果殭屍只在養雞場便把雞給吃完了,那麼這裡散落的雞毛恐怕也不會那麼多了,只不過,這些殭屍竟然懂得貯藏這種概念?只怕這些殭屍竟是有智慧的?
雲峰深深吸了一口氣,閉起雙目,開始誦起文殊菩薩護身咒「嗡,吸林姆。」九次,每誦一次右手便結金剛拳印於頭、肩、胸等處,一般肉眼所看不到的光華隨著雲峰口中的唱音開始圍繞著雲峰,當雲峰誦完最後一次護身咒後,卻沒有睜開眼睛,只沉穩道「把前後的來龍去脈從頭說一次給我聽吧…」原來張大哥在雲峰開始唸護身咒時便已走過來了,但不敢驚擾大師,因此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此時雲峰已經凝起法力,對於周圍的感知變的異常敏銳,以心觀四面、聽八方,他知道來人應是主要委託的人,便直截了當的問了問題的最核心。
張大哥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回神,前前後後把事情說了一遍,連去了洪道士那,一群人所做的一番推理也大致的交代,最後,才結論道「那位道士一直說她的能力可能不夠,想弄清楚了才來,但是又一直催促我們一定要趕快解決,我們便想請貴寺…幫幫忙…」
雲峰聽完後默然一會,緩緩開口「她說的不錯,此坑為凶險之地,只怕不好解決啊…」頓時,張大哥只覺得希望滅了,連這騾馬寺來的大師都說不行…這這這…已經是開始的建設啊…總不成叫他收包袱滾蛋吧…就算他辭掉不幹,總有人要幹啊…就不用說以後學校要是蓋成了…張大哥不敢再想下去。
待要開口再向這位大師拜託時,雲峰卻止住他的話,說道「麻煩你轉告,若我的師兄弟們來到時我還沒上來,就告訴他們一聲,我先進攻去,其他的你們就不要去操心了,還有…借我一支鏟子…」張大哥依言找來一隻鐵鏟給雲蜂,神情迷惑的看著這位大師,雲峰一笑「你想問為什麼我要拿支鏟子嗎?我也不知道,只覺得說不定有用,要是坑塌了還可以靠它挖地道出來呢!」
說完雲峰便凝神往坑底下看去,不再說話,此時已經下午四點多,陽光已經斜了一大半,坑底越發顯得晦暗,張大哥打從心底覺得冷起來,又問道「那麼,大師可有需我們支援什麼嗎?」
雲峰卻不再答話,躍下坑去,然後便鑽入坑底塌陷的洞,等了半晌,張大哥沒聽見什麼動靜,便又走回工地的辦公室裡關心其他的工地進度,並且暗自祈禱事情能順利解決。
援軍
下午六點的下班時分,工地來了十多個和尚,老的年輕的都有,還有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孩子;其中一個顯然為首的老和尚向張大哥說明來意「這位施主,老衲是騾馬寺的住持,法號雲悉,請稱呼老衲雲悉即可,下午敝寺有接獲來自你們的請託,說你們這裡有一些不太乾淨的事物是嗎?」
「歡迎歡迎…感謝你們辛苦來到這裡,敝姓張,請隨意稱呼我沒關係…請請請」張大哥看到這麼強大的陣容,心裡一陣踏實,他眉開眼笑只差沒當場手舞足蹈起來,立刻招呼這些和尚大軍進工地辦公室,準備先說明情況,但老和尚卻對幾個比較年輕和尚吩咐道「風順、風勁,你們就帶著師弟開始…照先前說的從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依序誦持。」
「是…」七、八個年輕的和尚答應道,雲悉又一指北邊的坑口「我瞧便是那裡了…你們就繞那一圈吧!」這幾個風字輩的和尚便都往那坑口走了過去。
原來之前雲悉便已吩咐過這些風字輩的和尚一些『作戰程序』,他知道這些風字輩小僧們的經驗恐怕不足,若要一起驅魔恐怕過於危險,但是由他們組成誦經團是很不錯的,可以強化精神力,梵音所到之處,佛法灌頂,辟邪除穢,即使到不得已必需與妖怪魔物對抗時,梵音所帶來的效果極佳,常有助於破除結界、惡障。
接著他轉向張大哥,問道「請問您有看到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和尚先來過這嗎?那是我師弟雲峰。」
張大哥立刻回答「有的,可是他只交待我轉告你們,說他先攻進去了,然後他就鑽進那邊的洞去了。」張大哥指指工地北邊的地下室預定地。
雲悉嘆了口氣「唉…師弟他太過衝動…,張先生,他可還有說些什麼嗎?」
張大哥搖搖頭「我有問,可是他什麼都沒回答,就下去了…」
雲悉於是無奈的說「好吧…那麼麻煩張先生先告訴我們事情原委吧」
於是張大哥便又重複的解說了一次,雲悉聽到一半忽然打斷他的話「等等…張先生,您說…您曾在這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張大哥回答「是…是啊...那種從腦子裡面發出的氣音…怎麼可能會忘記…,很恐怖欸!」
雲悉望向旁邊的另一人「師弟,你的六神通境界是我們之中最高的,不妨試著找找看,有無張先生所說的聲音?對了,順便搜尋一下雲峰的狀況。」
「師兄,我尚未行功,但眼下所收到的僅來自周圍的一些遊魂聲音,都只是一些不成形的居多,有幾個冤死的,不過還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這位是雲字輩排行第四的雲岳,他對於六神通,也就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盡通等六大神通有異於常人的天賦,神通境界為騾馬寺之首。
再特別解釋一下,一般人多認為鬼魂是像人一樣會思考,會言語,這沒說錯,但也不全對,事實上,魂有生魂死魂,鬼一般指死魂,生魂是活體的魂魄出了竅,死魂則是肉體死亡後所留下來,就人間的死魂情形而言,其實能思考、言語的死魂並不多,大部分留在人間的死魂只是一個執念,以所謂陰陽眼去看可能是一團不成形、抑或不斷重複著執念的靈體,像是不斷的重複自殺的靈魂;這個執念有時是生前的願望,比如說我想當一次新娘,有時是死前那一瞬間的執著,比如說爆炸那一瞬間,只記得要趕快於把孩子救出,諸如此類的,也因此,之前當焱火天師遇到洪道士時,他說「彼岸的朋友往往只活在小小的執念裡…」便是這個道理,換句話說,一個留在人間且能言能思考的鬼,可稱為高等鬼魂了,當然,日積月累下來,滯留人間的高等鬼魂也不少,所以有陰陽眼以至於天眼的人也就不會那麼無聊。
雲悉繼續聽張大哥說下去,而雲岳則已經閉起雙眼入定,潛運天眼、天耳、他心三通,欲通此凶地之諸事,此時,外頭幾位風字輩和尚已圍成一圈,正誦持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張大哥才說到洪道士的推論,雲岳陡然睜開雙眼,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不等雲悉開口問已驚慌大叫「雲峰師兄…雲峰師兄正苦撐啊!快支援去。」雲悉臉色微變,正待思索下一步,另外兩個雲字輩僧『雲川』(排行三)、『雲海』(排行五)已經按捺不住,起身直奔坑口,他們跟雲峰一樣,根本就想直接殺進去斬妖除魔便是,囉哩叭嗦那麼多要幹嘛呢?
他們躍下了坑洞,見坑洞裡黯淡無光,兩個人亦先誦文殊菩薩護身咒,又各自請出了護法,雲海手持準備好的手電筒,便與雲川慢慢由洞口進入,此時雲悉也跟到洞口邊,他嘆了一口氣「這幾個師弟怎麼都那麼急啊…連情況是什麼都不聽完…」然後他大喊「師弟,小心為上啊…」
雲岳也在坑口大叫「嘿!你們兩個小心啊…下頭有成精的殭屍,雲峰師兄正與它鬥法,這殭屍精厲害的很!」還在喊著,雲川與雲海已經入洞去了…
過了一下,洞口隱隱傳出打鬥叱喝之聲,雲岳又報「雲川師兄與雲海師兄與許多殭屍陷入苦戰了,下面似乎有一個不小的空間,有很多的殭屍,雲峰師兄…」
張大哥在旁邊聽得直發抖,天哪…很多殭屍,張大哥的腦裡開始擅自想像幾千隻的殭屍朝他爬過來,張牙舞爪,連雲悉大師走開了也沒注意到;雲悉只交代了雲岳繼續關切師兄弟情況,便走到一旁與風字輩眾僧齊坐,亦加入了誦經,雲悉大師緩緩運起了一身的法力,合上朗朗梵音,便如刺耳的干擾襲向殭屍。
此時洞裡的戰況正激烈,數小時前雲峰入坑,剛在洞口還沒事,只感到一股惡臭噁心,坑洞似乎非常寬大,行走數步還摸不到邊,好不容易憑微光摸到另一邊的土壁,正考慮要不要回頭去請張大哥找幾支手電筒之際,卻是一股寒意迎面而來,一群殭屍從黑暗中不要命般撲上,雲峰以鏟子當武器一一格開卻不及殭屍撲過來的速度,轉瞬間左腕便被殭屍抓出數道血痕,殭屍也被雲峰的護體法勁傷到,但不知為何,殭屍似是有人指引,以自殺式攻擊大打車輪戰,雲峰被打退幾步後,左腳一空,跌下一道斜坡,還沒停下來,已經有別的殭屍撲上,一口咬住雲峰的右肩,雲峰尚在天旋地轉中,驟覺右肩吃痛,不及細想已掏出法器『獨鈷』大喝一聲,藉法器神力把殭屍震開。
獨鈷神力護主,張起一道結界拒殭屍於半尺之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聽得中殭屍群嚎嚎叫著,令人毛骨悚然,雲峰仗著獨鈷神力殭屍不敢欺近,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口,不料只喘息了幾秒,一股強悍的妖力與獨鈷的結界一撞,令雲峰心神為之一震,殭屍們隨妖力起舞,虎視眈眈要進攻上來;雲峰收起輕鬆的態度,依法器『獨鈷』催動佛心,背後陡然現出寶幢如來形象,赤白色光輝互映,照亮了數尺,但也僅止於數尺,數尺後便遇上另一個強勁的結界,現在雲峰稍微看見對手了,是一個…小男孩!?
說是小男孩也不太對,這男孩皮膚蒼白,臉色冷漠,眼帶赤紅,形體為人,卻完全不帶『人』的感覺與氣息,反而從身上散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妖氣,雲峰大喝「何方妖孽,在此撒野?」說罷已運起獨鈷神力衝擊對方,只聽見那男孩張口,發出一聲含糊的聲音,聽不清,但殭屍們似乎都發狂般開始前仆後繼又攻上來,雲峰不由得暗暗心驚,總不會這傢伙具有魅惑殭屍的法術吧?
看來這個男孩就是最強的頭頭,那麼…打倒他就可以了吧?
雲峰胸間豪氣陡生,催起寶幢如來形象,大聲誦經,左右開弓摒退殭屍,想要藉此突破這男孩的妖力範圍,不料連攻幾次,對方卻豪不在意,雲峰暗暗叫苦,若無法壓制這個男孩,那麼殭屍再怎麼打都是打不完的;但他轉念一想,盤算自己若太久沒有出去,則師兄弟們亦會進來支援,那麼屆時便有機會反敗為勝,主意打定,雲峰便退攻為守,設法退到壁邊,打算展開持久戰…
一直撐到後來,雲峰已開始呼吸困難,他不但要不停拒退直接攻擊他的殭屍,更要與這個妖異的男孩鬥法,雙方鬥法雖不用肢體大打出手,但是鬥法之凶險遠遠超過肢體打鬥,非有極度的集中力不可,否則立時落敗,但坑洞中塵土飛揚又充滿噁心氣味,連最基本的空氣都非常混濁,雲峰的體力漸漸疲憊,精神也漸漸不集中…
就在此時,他聽見有人摸進洞來,並大聲呼喝「雲峰師兄!雲峰師兄,我們來支援你了!」,他不禁精神一震,但打鬥與呼喊之聲卻始終停在幾十公尺外的地方,而雲峰的心神則正在全力對抗眼前這個怪物,無法回答,於是這三個師兄弟便陷入了各自戰鬥的局面,雖有雲悉大師憑法力誦梵音加持,但仍是無法扭轉情況。
張大哥自行想像過那堆殭屍大隊後,回過神來卻發現大家各自投入抗屍戰爭,左看右看自己好像插不上手,便跑回辦公室設法聯絡洪道士,終於在十點多給他打通電話了,當場感動的心情油然而生,掛掉電話後,便暫時擱下騾馬寺僧們,跑去找車子接洪道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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